波兰的空气总是带着湿润的凉意，九月的清晨，华沙市中心的路灯还没来得及熄灭，警报声就惊醒了半座城市。那天，总统府上空被击落的一架无人机，在昏黄的天色里拖着一道细长的烟迹，散落的残骸在街角冒着火星。两名被捕的白俄罗斯籍男子在士兵的押送下经过人行道，街对面早餐店的玻璃上映着他们冷漠的面孔。

这已不是一次孤立的事件。仅几百公里外，俄罗斯与白俄罗斯联合举行的“西方-2025”军演正如火如荼地展开。18200名士兵、13个训练场、加里宁格勒边界上的“伊斯坎德尔-M”弹道导弹、北方海域试射的“锆石”高超声速导弹，还有模拟核打击的剧本——在军事地图上，这些都紧贴着乌克兰、波兰甚至立陶宛的边缘，如同刀锋拂在皮肤。对老兵来说，这模式并不陌生，2022年的那场入侵，正是从“演习”起步。

在演习任务书里，名义上是“保卫加里宁格勒和恢复国家领土完整”。这种措辞在冷战研究者眼中，往往意味着进攻的合法化借口——要守卫飞地，最可能的路径是穿越波兰和立陶宛之间仅65公里宽的苏瓦乌基走廊。这条走廊是北约的阿喀琉斯之踵，一旦被切断，波罗的海三国与主力防线将失去陆上联系。俄军的地图针似乎正刺向这里。

德国人对前景的担忧已化作数据。民调显示，六成以上受访者相信俄罗斯可能首先动手打波兰或立陶宛；半数希望欧盟彻底停止购买俄能源，另一半支持拿冻结的俄资产援乌。这种心态正在影响柏林的安全政策。联邦议会国防委员会主席托马斯·罗韦坎普甚至公开呼吁北约直接击落飞越乌克兰、闯入北约领空的俄军无人机，还要摧毁俄罗斯境内的无人机生产和发射设施。

在伦敦和柏林的会议室里，新的预算正批给乌克兰的远程打击武器；在华沙，纳夫罗茨基总统签署的文件准许盟国部队在波兰长期驻防——作为“东部哨兵”行动的一部分，目光直视莫斯科。波兰的军事基地附近，铁轨上装载着履带战车的列车昼夜不停地向东行驶，沿线的小镇夜里能听到履带震动钢轨的低鸣。

对于生活在边境线不远的人来说，战争的可能性不是抽象的。立陶宛小城希卢特的渔民，每天出海都能在远处看到俄罗斯的巡逻舰；波兰东北部的农场主发现，天空里陌生的飞行物变得越来越频繁。就像一层看不见的阴影，沿着边境、田野和港口蔓延。

在这种氛围中，人们的谈话有了新词——走廊、飞地、高超音速、预备役……在餐桌、集市和火车站，信息与猜测交织，没人能确定未来，但一种沉甸甸的预感正在逼近，空气似乎变得更冷了。